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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古杨家巷(连载六)

  月夜侃古(之二)

  宪 贵

  侃古,即聊天。内容多是旧时的故事。有真人真事;有神话寓言;亦有二者兼之。侃古分两种形式:一是几个老人轮流侃,众人听,地点多在禾场坪,时间选择月亮天;二是长辈侃,儿孙听,多在家里,随时可侃,相对具有灵活性。这篇题为《月夜侃古》(之二)作文,笔者采用第二种形式,也写三则侃古。仅供大家欣赏。

  

    家父(石开斌,亚名“金科已”)生前侃——

  螃蟹与螺蛳赛跑

  螃蟹自恃生有八只脚和一双铁钳似的长臂,以及一副坚实得连刀枪都难以杀进的护身铠甲而鼓眼暴睛目空一切。狂妄自大到连走路都嫌路窄,旁若无人趾高气扬横行无忌。一次,它看到隔壁的螺蛳驼着背,弯着腰,小心翼翼,慢条斯理路过大门往前走,很想戏弄它一番。

  “螺蛳老弟,你到哪里去?”

  “我去散步。”螺蛳答。

  “散完步后得空吗?”螃蟹又问。

  不善交际性格内向的螺蛳历来实在亦很谦虚。听出螃蟹话中有话,分析可能有事相求,于是慷慨回答:

  “得空,有什么事吗?老兄尽管吩咐就是了。”

  螃蟹见试探成功,心中暗自得意。接着像狐狸精样笑眯眯地说:

  “今日天气好,我俩上山,看谁跑得快,顺便看看山上的风景怎样?”

  “好哩,只是我跑你不赢,怕拖累你啊!”

  “没关系,到时我等你就是了。”说这话时,螃蟹显得胸怀大度且十分友好。

  于是两个异性兄弟稍做准备,即刻出发,不一会儿来到山脚下。爬山历来是螃蟹的强项。一声令下后,只见它凭着八只脚和一双钢叉在前开路的优势,不出一个时辰就到山顶。稍停片刻,早把等螺蛳的许诺忘记得干干净净。它一边悠闲自得地欣赏山上风光,一边探头探脑往山下打望。故意拖长嗓子:

  “螺蛳老弟,你现在在哪里?——”

  好一阵螺蛳才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回答:

  “才到——半山——腰哩!——”

  螃蟹看完风景后,估计螺蛳上到山顶还要一段时间,便钻进岩石缝里打起盹来。好一会,螺蛳才满头大汗慢腾腾地到达山顶。此时睡足了瞌睡的螃蟹正好从梦中醒来。只见它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未待螺蛳坐定,眨巴了几下眼皮又出鬼点子:

  “老弟,你怎么这时才上来,我都等了你半天哩,前面的输赢就算了,这次下山是顺脚路看看谁能跑第一,行吗?”

  半晌,螺蛳没有做声。它沉思片刻,碍着与螃蟹多年老邻居的面子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此时的它,通过第一次与螃蟹比赛接触,发觉这个“老兄”是个言行不一,口蜜腹剑的家伙。寻思怎样才能斗赢它。

  螃蟹见螺蛳点头同意,立即耀武扬威抖了抖身子,抢先一步朝山下走去。螺蛳呢,不慌不忙,照例休息片刻,待体力基本恢复后,站起身来,围绕山顶走了一圈。当它来到悬崖峭壁处,往下一看,见谷底就是大河沙滩时,眼睛一亮,稍作考虑,果断地闭上眼睛,将头一缩,把酷似铁皮的大门一关,往前使劲一跃,“宾哩宾啷”一气滚下谷底。它,打开铁门,伸出软足,越过沙滩,头也不回钻进了河里。

  大约过了半天,螃蟹才哭丧着脸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拖着跌得五痨七伤的身子有气没力地来到河边。此时的螺蛳早已没有了踪影,仅留下一条爬向河流的淡淡痕迹。螃蟹躺在沙滩连连捶胸唉声叹气:

  “我螃蟹七脚八手,还抵不上你螺蛳拗起个×口”。

  

    “癫奶”(杨光煌之妻)在世时讲——

  敲锣打鼓救月亮

  这是一则看似愚昧荒诞,实际却是一则感人肺腑的故事。

  传说很古很古以前,太阳与月亮是对同胞亲兄妹。太阳哥哥魁梧英俊,阳刚火热;月亮妹妹美丽秀气,性格温柔。兄妹俩情同手足,哥关心妹,妹尊敬哥。两兄妹全身都闪耀着光辉。二人从小就立志要把光辉无私奉献给人间。兄妹俩进行分工,哥哥的光辉管白天,妹妹的光辉照夜晚。又传说天上的王母娘娘饲养一犬,名曰“天狗”。一次兄妹俩接旨参加玉皇大帝召开的各路神仙紧急会。“天狗”见月亮天姿国色,美貌绝伦,即刻垂涎欲滴顿生邪念,欲对月亮动手动脚进行调戏。“天狗”的卑鄙行径立马被聪明的月亮发觉,她当即杏眼圆睁,对“天狗”厉声斥责。与此同时,“天狗”也被威严的太阳怒目鄙视严厉警告。“天狗”自讨没趣,恼羞成怒。生性凶残的它碍着众人的面不便发作。于是咬牙切齿,暗藏杀机,等待时机日后报复。其阴招是,吞下月亮,夺其光辉,以解心头之恨。

  昔日杨家巷的文人是不相信有“天狗”的,更不相信有“天狗吃月”之说。他们信的是书本,信的是科学。他们向人们宣传,“天狗吃月”实际是月食,并把月食如何形成讲得有根有据,清清楚楚。但杨家巷的老人妇女就是不信。他们认为“天狗吃月”是古人说的,没有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天狗”真的把月亮吃了,夜夜黑咕隆冬岂不坏了大事。救是绝对要救的。但是,人在地上,事情发生在天上,距离太远又怎的救月亮呢?这些人皱起了眉头。还是巷子权威人士之一“癫奶”知道的多。“听古时候的人讲,天上的狗也和地上的狗一样,最怕击鼓敲锣打吆喝。一但‘天狗’松了口,月亮岂不得救了。”“也是也是”人们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接下来又怎么才能发现“天狗”吃月呢?解决这个问题,杨家巷的人自然有他们的办法。旧时穷人没有挂历,只能按经验办事,凭眼睛观察。晴天夜晚,月亮当出而未出,当圆而未圆时,断定就是“天狗”吃月了。

    每每出现上述情况,人们就会一边奔走相告,“‘天狗’吃月啰!快来看,‘天狗’吃月啰!——”,一边督促人们尽快从家里找来钱纸蜡烛香,匆匆点燃和焚烧。接着纷纷朝天双手合掌作揖打躬,口头念念有词,祈祷神灵相助。完后把锣鼓、洋瓷盆、鼎罐盖拿来猛打猛敲。睡了觉的小孩子们亦从梦中惊醒,模仿大人动作,找来盆瓢碗碟、小鼎罐盖或瓷把缸等只要能发出金属般声响的器具用筷子一顿乱打。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仅一园之隔的教场里的锣鼓声也传了过来,里面还夹着“呜歪——呜歪!——”的马号声和“嗦嗦咪来,嗦嗦咪来哆啦哆咪来——”悠扬动听的琐呐声。当然紧挨杨家巷的罗家巷也传来了类似杨家巷的敲打声。狗见主人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大声呟喝“吓狗!吓狗!”,以为嗦使其咬“天狗”,竟像豺狼样朝天 “汪!汪!汪汪!”叫起来;巷子里所有的公鸡以为天亮了,人都起床了,唯恐主人责怪其有失职之嫌,竟争先恐后忙着“咯、咯、咯——”报晓;连栖息在树上温暖窝中的鸟儿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时间,吆喝声,敲锣声、吹号声、奏呐声、狗叫声、鸡鸣声,鸟啼声连成一片,使整个教场坪象烧开了的水一样沸腾起来。这种激动人心的热闹场面持续约半个钟头,月亮才慢慢露出羞红的脸。“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大人们掌声雷动,小孩子们欢呼雀跃。接着人们又是一顿猛敲,直到整个月亮从黑影中跳出。人们累了,口中喘着粗气;手敲酸了,摇着臂膀;嗓子也喊嘶了,只差点点讲不出话。但他们笑了,笑得阳光灿烂。因为他们齐心合力驱走了“天狗”,救出了月亮。

  这种感人肺腑的事,我也参加过一次,那是解放前夕,我才四五岁,敲打的是“瓷把缸”。不过随着社会的进步,文化的普及,打锣击鼓救月亮再也没有出现过。

  

    宏焕(海青)的公公生前经常说——

  凡事莫做绝

  旧时,海青家很穷。奶奶吃长斋,公公吃花斋,满脑子封建迷信。住在靠河杨家巷,对家人教育严格到不但不许打鱼,就连细鱼虾子都不准食用的地步(吃细鱼虾子认为杀生太多)。常说,别人吃是别人的事,自己要管好自己。阴德阴德,各修各得。好像不杀生,不吃鱼虾,就像做了天大的好事。公公爱讲故事,其内容大多与因果有关。这里记录一则——凡事莫做绝。

  古时候,有个人捞虾子非常厉害,出去捞一趟总比别人捞得多。有次他又去捞虾子,去的地方是一口很大很大的塘,这口塘有口井,从未干涸过。就因这一点,细鱼虾子特别多。往天他也常来捞,可今天来捞特奇怪,细鱼虾子一党一党的一层一层的布满整个塘底。自然而然他很高兴,捞得很快,没有多久篓子就满了,正准备送回去,打算再来捞时,突然感到脚一阵剧痛,好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塘底一动也不能动弹。低头一看,背皮发麻。一对碗口粗的虾夹已经死死地夹住了他的双腿。虾的双眼鼓起像两盏灯笼,虾的身子如庞桶般大小,身长数丈,就如太平洋的鲸鱼样。惊恐中他忙喊“救命啊!救命!”听到叫声,那虾轻轻一转身,把他从塘边像撂稻草般提到塘中间,任凭成千上万的细鱼虾公撕咬。待人们闻讯赶来时,此人只剩下一具白骨。听的人瞪大了眼睛,伸了伸舌头,全身起了鸡皮子。公公接着讲第二个故事。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钓了一辈子的黄鳝,技术相当高明,还懂‘围山’法。他下起‘围山’法来厉害得很。只要到塘边念念有词,到处的黄鳝就像碰到‘催命鬼’样涌了过来。他伸手下水随意抓住一条,将它的尾巴咬断后即刻放走。然后下到塘里再抓,抓来抓去又抓住了那条咬掉尾巴的黄鳝,说明此塘没有黄鳝了。他会再次把它放了,说是留着做种。此人四五十岁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银发飘逸的长者好心好意劝他,请他手下留情,再也不要残害他的子孙后代。醒来时他将梦中的怪事讲给老婆听,老婆同样解不透,但她爱敬菩萨,一日来到金山寺请教长老。这长老已有半仙之道。稍一默神,告诉她是西海龙王托梦于他,要他再也不要捉黄鳝。

    老婆回家讲给丈夫听,丈夫不信,还是继续捉。有一次他捉住了一条大黄鳝,总有一节在泥里,越扯越长,越长他越扯始终扯不完。到后来,那黄鳝像蛇样长出了鳞甲,他晓得拐了场,丢下黄鳝就跑,前脚刚跨进家门,‘扑’的一声倒地,只见他两眼翻白,七孔流血,嘴唇发紫,脸色铁青,活活吓死了。家里穷,草草安葬。第二年发大水,他的墓被水所淹。有人看见一条蛮大的黄鳝溜进墓中,他们怀疑黄鳝去吃他的尸体。后来,他的老婆出家当了尼姑,逢人就说此事,说得活灵活现。”

  看来——

  凡事莫做绝,

  做绝即缺德;

  缺德必犯兑,

  犯兑定遭克。

  (注:犯兑,即物极必反)

  2013年4月

  

    我们年轻闲暇时也浪漫——

  夜游浮桥头

  阳长清

  城南效外的教场村(现在的红心村),东临我县的母亲河——渠水,西面是田野和菜地。我们几个刚毕业的初中生便生长在这里。白天和其他的社员出集体工,下午收工吃了晚饭,就常聚集在一起闲聊白话(五十年前农村既没条件看戏,又没有其他什么文娱活动)。

  这年中秋节前两天的傍晚,我们又聚在一起,望着初升的明月,商量着今晚的活动。年纪最小的宪贵说:“这么好的夜晚,我们上沙洲上玩玩去。”他的建议得到了我们的赞同,于是宪贵、诗冬、松青和我四人就向江边走去。

  我们从周家码头涉水上了沙洲。这个沙洲面积不大,南北长五百多米(含岩沙洲),东西最宽的地方也不过百把米,最高处距水面也无非是四、五米。沙洲的南面长满芦苇,北面是沿河居民开出的菜地。沙洲四周靠近水边,地面平坦,上面长满了青翠的马鞭草,厚厚的一层,地毯似的。我们走到东面主河道一边,往草地上一坐,便“南京的城隍,北京的土地”闲聊起来。

  这时,晴朗的夜空万里无云,明亮的月儿撒下她那银色的光辉,照得大地一派通明。河岸边的柳树、白杨、竹林历历在目。河水在月亮的照射下,随着徐徐吹来的微风,闪耀着鳞鳞波光。面对这美丽的夜景,望着下游东门外依稀可见的浮桥,我不由想起了在学校老师说的“靖州十景”中的“浮桥夜月”,就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能划上只船,到浮桥头去玩玩,该多好哇!”我的话被躺在我身边的松青听到了,接过我的话就说:“这有什么不行?隔壁老吴家的渔船今晚闲着,我们把它撑来,划去玩一趟就是。”宪贵和诗冬听了,也高兴地蹦起来说:“好,划船去。”别看我们是农家少年,可松青和诗冬还是划船的理手哩!

  船从河湾里撑出来了,我和宪贵爬上船,松青在船头划浆、诗冬在船后掌舵,直向下游的浮桥头驶去。一路上只听到河水拍击着船身的“砰、啪”声,我和宪贵唱起了“天下的风光哪儿最美……”的歌曲。一路上放夜钓的渔人,听到我们的歌声,看着飞快驶过的渔船、惊异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一会儿,船渐渐地慢了下来,原来船已经到了大码头,这儿河面变宽了,没有滩,河水也静止了。靠近码头的河面上,泊着黑压压的一大遍木排,一直延伸到河心(这些木材是运到洪江去的,由于当时我们这儿交通闭塞,山区盛产的松、杉全靠人工从水路运出)。木排上,几座用木板搭起,供排工食宿的木棚,在月光的照射下白闪闪的,格外引人注目。棚里透露出几缕淡黄色的灯光,不时还传来排工们粗犷的笑语。排面上,时而晃动着巡视排工的身影。

  小船慢慢地向下游漂去。接近浮桥了,这儿,水面更宽,更静。只见天上那轮皎洁的月儿和闪烁的星星倒映在水中,河底又显现出一个明朗的天空。微风吹来,碧波荡漾,晃动着一遍金光。

  靠近了浮桥,我仔细地观察着。只见十四条大型渡船一字排开,几条粗大的铁链把它们锁住,固定在河面上,宽厚的木桥平铺在桥面上,用铁钉钉上,这样桥面便成了一条六、七尺宽的通道,南北两面再钉上木栏杆,用以维护过往行人的安全。桥的东头竖立着近两米的木台,距河岸有六七尺远。在河岸与木台之间,用四块木翘板连通,下面的空间是留着给南北来往的船只通航的。桥的两头设木台,用翘板直接搭到码头的石阶台。整座浮桥就像一条昂着头的巨大蜈蚣,横卧在河面上。桥的西岸耸立着一座大木亭,亭梁上站立着一只用木雕刻的展翅欲飞的大公鸡,注视着浮桥。传说公鸡是蜈蚣的死对头,雄鸡把蜈蚣镇住,蜈蚣不能动弹,桥就稳住了,人们就可以坦然地在桥上行走。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来钟了,因为天气好,很多人在浮桥的船上乘凉,男女老少都有。他(她)们用各自喜爱的方式享受着一天劳累后的闲暇。几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栏杆上翻上爬下,一会儿跳到船上,一会儿又爬上栏杆猴儿耍把戏似的;一些青年男女,坐在船头,一边闲聊,一边嗑着瓜籽,吃着水果;一对青年男女,坐在靠近南头较僻静的船头上,相互依偎着,窃窃私语。桥面上,几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凭依着栏杆,望着不远处的香山寺和东嶽庙,指点着,谈论着。整座浮桥,成了人们的游乐场。

  月亮升上了中天,夜,已经深了,浮桥上,游玩的人逐渐减少。这时,我们也觉得有些倦意。我们中间,松青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瞌睡来了,回去罢,明天早晨还要出工呢!”大家听了,觉得有理,便掉转船头,划向了回家的路上。

来源:靖州新闻网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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