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玉萍
下班回来,我习惯性地换了睡衣,躺进电热板里闭目养神,梅打电话给我,说大山茶送来了,叫我在二中门口等。我一骨碌爬起来,往身上套了一件旧的短装墨绿带帽棉衣,趿着鞋子就跑。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只不过六点光景,暮色就已黑,学校和巡逻队警车灯光照亮了校门口一带。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刚刚放学的学生瑟缩着身子从学校鱼贯而出。我站在二中门口,两手插着棉衣口袋,脚不安地跺着,头几乎要缩进脖子里去了。“小雪”刚至,斜风细雨裹挟着阵阵寒意。
我扎着马尾,上身穿着粉色绒毛长睡衣,外面的小棉衣紧紧的裹着睡衣,像套了件紧身马甲似的。一条黑色裤袜使得我的腿更加纤瘦,脚上,是一双绿白相间系带休闲鞋,脚裸出露出白色的短袜。有几个骑着摩托车的男子从我面前驶过时抿嘴窃笑。我知道我形象全无。可是和梅将要顶着风雨摸黑行走四十多公里赶回大堡子镇的家的事相比,我的这点形象又算得了什么了呢?
左等右等不见梅的车驶来,梅来电话说车在“步步高”被堵住了。我替梅着急,让她不要给我送茶了。梅说反正被卡在路中间,动不了。大约又等了十多分钟,梅的车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梅的车一停下来,我就走到车窗前,挽留梅留下来,凄风冷雨,路上又黑,我担心梅。梅微笑着说家里的店面在装修,脱不了身。梅下了车,打开车后门,从里面拿出一把茶叶来。我惊呼:“这么多!”梅仍是笑着说是孩子他爸上午特意到山上打(采)的。梅边说边准备上车,我明知道拗不过梅,但我还是忍不住。我说:“莫为克(回去)了吧,楼(路)上核(黑)。” 梅乜斜了我一眼,嘻嘻笑着说:“冇有事,自己开车。倒是你,像个小学生,越来越年轻了。”我嘿嘿一笑,说:“懒得换衣服了。还是莫克了吧。”“得为克,冇有事滴。你丫(也)赶紧为克。”梅的性子我知道,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我只好由着梅去。
“你为克吧。”梅边开车边说。“我瞅着你先克。”我说。梅不再说什么,开着车缓缓朝前去。“楼上好心(小心)点!”我大声说道。风雨削弱了我的声音,但我还是隐约听到梅说:“你赶快为克,天冷。”看着梅的车渐渐消失在黑暗里,我才转身。
梅送来好大一把大山茶!如果我把它举到头顶,足够做一把雨伞了。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我把沉甸甸的大山茶捧在胸前,任凭豆大的雨滴落在我的头上,脸上。我怎舍得让它给我遮风挡雨呢?
灯光下,大山茶青翠欲滴,蓬蓬勃勃的叶丛中,点缀着几串鲜红的果子。当梧桐叶漫天飞舞,奄奄一息,一地的枯萎和凋零让人忍不住哀叹生命的短暂和脆弱时,大山茶却带给人们春天般的温暖和火红的希望。
记得梅还住在山里时,正月间去过梅的家里几次,梅总会烧燃火楼火,把我喊上火楼,然后从屋檐下摘下几片风干发黄的大山茶,洗净,放进肚圆颈短的陶瓷茶罐,灌上甘甜的山泉水,把土罐搁置在火坑边上。
火坑里的柴火熊熊燃烧,我和梅还说不上几句话,茶罐里的水就开了,梅把茶罐里的水倒了,重新灌入水。梅说第一泡茶水有些涩味,后面就越煮越香。
第二泡水开了后,梅给我和她倒好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盐姜摆在鼎罐上,然后在火楼前的长凳上坐下来,兴致勃勃地和陪我喝起茶来。
一股原始的木叶醇香扑鼻而来,我的脸,我的唇,我的鼻,我的眼,沐浴在袅袅升起的香雾里。浅浅地啜一口,甜!淡淡的甜味!自然的甜味!细咬一口脆生生的盐姜,再饮一口滚烫的大山茶,甜进心窝,辣入肺腑,香沁心脾,令人回味无穷。
我把梅送来的大山茶一小把一小把地分好,晾在阳台上,只等茶叶风干变黄,选一个大雪封山的日子,就着火红的柴火,邀上几个红颜知己,和梅一起喝一盏纯纯的香香的甜甜的大山茶,忆往昔,聊今生,谈未来……
来源:红网靖州站
作者:张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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