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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州老街】墙脚街(二)——思念老街坊

  住在墙脚街的几十户人家,多半来自邵阳、邵东、隆回、武冈、双丰、湘乡、溆浦。新化等地.。

  在我小时候,这条街比较热闹,有贺家三兄弟、胡麻子、何举安、贺连卿、刘聋子和我父亲开的八家油行,全城的油生意都在这条街,主要经营茶油、核桃油、桐油,兼营食盐、山货、皮张。每年秋收后,铺口、藕团、平察、菜地湾、烂泥冲、大油乡的山民担着自己搾的油到墙脚街卖,他们都做自己的宾主生意,有的顺便带些牛皮、几子(山羊)皮、洗片(穿山甲片)、香菇、木耳等山货来卖,十冬腊月,不管晴天或落雨下雪,他们脚穿草鞋,身穿两件单衣,肩上担着百把斤油到城里来卖,一进油行,店员就赶忙给他们倒耐(注1)水洗脸洗脚,烧炭盆火给他们向(注2),端上耐茶耐饭,有的还要喝两杯酒,酒足饭饱后,就过称、结账,路远的就找个伙铺住下,第二天到河街上扯点磅布,买点南货回家。

  高头街有陈自发、何文明,底脚街有禹炳权和小南门口上赵家开的伙铺,何文明的伙铺在我家隔壁,住店的主要是贵州天柱过来做丝烟生意和宝庆来的客商,一到冬天,四家伙铺生意都蛮好。有外地来的客商,也有乡里上街的小贩、山民。

  高头街有溆浦人蒋本松、蒋本柳、蒋本才三兄弟和底脚该的蒋松泰、吉福景,谢生泰等几家炮铺,做头号大炮,二号大炮,落地红,小炮鞭子有佰仔、仟仔,一到秋天,炮铺就忙不赢,有的昧开炮铺就帮他们扯炮筒子,每天扯到深更半夜,扯炮筒的声音特别大,吵得一条街不得安宁。炮铺还要请我们小把戏和老奶几帮忙插引信,一天得两三个铜毫子。

  西门口有新化人周友炳和刘民生两家皮匠铺,主要做钉鞋卖,还有邵东人金祥生开的南货铺,趙寿延的裁缝铺,打马边口上有旭斋九爷开靖县第一家肥皂厂,请西街上的譚聋子当师傅,开始做稀洋碱(肥皂)卖,后做天华牌肥皂块。他家东头隔壁的肖麻子在打马边河边有蛮大一丘稻田,他在田边拦河筑坝开磨坊,磨面粉,做面条卖,我们高头街陈春景早年在衙门口开靖县第一家照相馆,蛮找钱,在艮山口夏乡买有几百担水田顧人耕种,土改时划为地主成分,陈春景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待人谦和,解放前经常在晚上摆桌子给街邻讲聖喻,解读为人之道,待人之德,蛮得民心,他虽然是地主成分,从没挨过批斗,宽大的窨子屋也一直归他家所有。隔壁是红鼻子李本元开糟坊,卖烧酒和用“刺果子”泡的套缸酒,屋里喂起蛮多猪。他的崽李甲木推豆腐卖,还在北门湾种田。高头街还有张家狗老爷炸泡茶,端茶盘上街叫卖,胡奶奶炸麻园果卖,陈自发家除了开伙铺,每年冬天焦蜡烛卖,陈宝金唱木偶戏。底脚街胡汉卿熬饴糖卖,李麻子开凹铺(注3)做糕点,兰花根、斋巴饼、花生糖、薄荷酥、冰糖糕、酥糖、饼干糖,样数蛮多,每年中秋节就请几个师傅做月饼,解放后搬到铺口增坪种田。街上还有邓兴照、姜池华以理发为生,龙老晚、沈连成、王友生、王广生、吕长志等做小杂货生意,还有刘生桂一家、钱吉良兄弟、闵宏勋兄弟和李甲木在马王界和北门湾种田。

  墙脚街大多数人家都是来自外地,远离家乡,身在异乡为异客,同是离乡背井来这里糊口,邻里之间不是亲人勝似亲人,老古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街邻之间不论行业,不论贫富,都能友好相处。若是哪家有红白喜事,或遭天灾人祸,街邻们都会不请自来帮忙,事主如一时经济困难,街坊们有个扶贫济困传统办法叫打会,如事主需要二十吊铜毫子(一个铜毫子二十文,五十个铜毫子为一吊即1000文)急用,便邀请二十位亲戚和街邻各出资一吊铜毫子,以解其燃眉之急。从下个月起,每月标会一次,每人用纸写个低于或等于一吊钱的会标放在盘子里,到齐后由事主开标,以最少金额者中标,其他十九位会友按中标金额付给中标者,事主则一律付给一吊铜毫子,以此类推,最后一位会友按每人一吊钱收取会款。

  街坊们不论到哪家买油盐、鞭炮、豆腐、酒等,手头暂时无現钱,都可以赊账,店家每月十四、三十日收比期(欠账) ,初一、十五家里称肉打牙祭。

  逢年过节哪家杀猪都要请亲戚和近邻吃泡汤,过年还有请春酒的习惯,如八家油行老板年前商议好,从大年初三起,挨家办盛宴招待,共商经营之道,交流治家之经,加深邻里情感。除了同行办,还有同乡、亲友、近邻也可办春酒。

  人生苦短,几十年过去了,上一辈老街坊仅有我继母等两三位八九十岁老人健在,其余都已不在人世。我的同輩街坊也只剩几位散居各条街或移居外地。墙脚街旧房已拆,但几十年老街坊的邻里情不会忘,在县城居住的老街坊,谁家有红白喜事,还是会邀请老街坊参加喜宴。

  我远离家乡在京城居住十几个年头,現定居上海,己是年近八旬的老朽,儿子们安排我和老伴一套三居住房,安度晚年,每当静下来的时候,经常回顾儿时住在墙脚街的往事,思念家乡亲人,思念老街坊。

  注1:耐——热

  注2:向——烤

  注3:凹铺——糕点厂

来源:红网靖州站

作者:申怡如

编辑:redcloud

本文链接:https://www.jingzhouxw.com/content/2016/10/25/74354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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