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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青色的马王桥

  马王桥,在靖州城东南的异溪与渠江交汇处上游百十米处,横跨异溪之上,往昔为繁华闹市区,今时仍为城内南来北往之行人要道。十几年前,我在文化部门工作的时候,曾接触到文物保护这项工作,大约因此便对马王桥多出一分熟悉和亲切。

  马王桥是有故事的。据史志记载,唐末五代时期,后梁封马殷为楚王。后唐天成二年,又正式册封马殷为楚国王。于是,马殷仿效朝廷体制,改潭州为长沙府,作为国都,并在长沙城内修宫殿,置百官,建立了五代时期十个封建割据国家之一的南楚国(907-951年),成为历史上唯一以湖南为中心的封建王朝。南楚马殷时期,政治上采取“上奉天子、下抚士民、内靖乱军、外御强藩”等政策,通过战争消灭了湖南境内割据势力,实现了湖南的统一,使百姓获得一个相对安定的生存环境。

  开平四年(910年),溆州蛮酋潘金盛据飞山之险自居,数次侵扰南楚边境,马殷遣将吕师周击之,乾化元年(911年),斩潘金盛于武冈。之后,杨再思领飞山十峒。为了笼络杨再思,稳定边境,马殷将自己的一个女儿许给了杨再思做二夫人。马王桥就是马殷及其子马希范等出征平乱,驻师于靖,览山川之形势,以地当冲要,修建的一座军民两用青石桥,后人称之为“马王桥”。今靖州城西飞山中学后面地方名叫马王坪,乃是楚王马殷挥师遣将屯兵的地方,有马王城遗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马王城土垣犹存,但城围内早已改成种稻的水田,建筑痕迹已无。

  旧时的靖州城开东西南北四大城门,马王桥就在南城门外,横跨异溪,桥北连着城内卫门口街和城墙根的老河街,桥南就是清明以往水运繁忙的大码头,还有曾经八帮会靖、商贾云集、热闹繁华的土桥街、下熙街。

  马王桥承载着世代靖州城里人记忆里珍藏的悠悠往昔岁月。曾经读过本地一位文坛前辈写的一系列描写靖州渠阳古城市井百态的小说,记得他的小说里这样描述从前马王桥附近老河街、土桥街居民恬淡知足的生活:天气转暖的日子,人们便拎着钓竿和鱼篓走过马王桥或浮桥,去溪河里钓漂鱼糊口;天冷了,人们就收起钓竿,腰背捆个刀鞘壳、插把柴刀,走过马王桥出城去远远的山里砍柴火,除了供自家烧柴,不时卖上两捆补贴家用。由是,马王桥头的城门洞子里时常蹲着卖漂鱼或卖柴火的妇人和孩子,摆在面前地上的竹篮或竹筛里二指大小黄爽爽的烘干漂鱼、头接头摆成一朵朵菊花形状;一捆捆一尺多长的柴火根根干燥、捆得整齐,好看得好像不是拿来烧灶火的。

  马王桥见惯了靖州这一方水土人事的生死荣辱、跌宕起伏,靖州城里没有什么物事比这座貌似普通的青石桥更有内涵,更多文化,更加江湖。这桥不仅看尽了风花雪月、风云变幻,更见证了生生不息的世事轮回。无数新生命在桥两端的吊脚楼和窨子屋里呱呱坠地,一茬茬的人与这座桥朝夕相伴,在风日里长成,也有无数人老死经马王桥抬上山坡埋进土里,天地纳故吐新,生命不息,希望不止。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刚在这城里驻足谋生之际,老河街还没有改造,窄窄的青石板街道一侧倚着老城墙跟,一侧临异溪河,清一色的木吊脚楼,约五十米远隔一堵砖砌的封火墙,街道悠长幽深,临街全是手工艺店铺,裁缝铺、鞋匠铺、金银器铺、花圈店、小吃店、豆腐店,吃穿用度、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人流穿梭、热闹繁华。马王桥正对着的卫门口街,也全是青石板铺就的陡坡坎街,街两边全是封火墙窨子屋开出的商铺、肉案、摊点,买菜的人们穿梭往来,青石板街坎两侧全是或蹲或站、提篮挑担摆摊的,清幽幽的街道,氤氲的泥腥水气,充满了质朴的人间烟火味。

  如今,河街的吊脚楼都已经消失,临河建成了垂柳石栏护堤的临河风光带,卫门口街已是时髦的商住小区。马王桥南端的土桥街、下熙街经过政府修旧如旧的投入修缮,面貌焕然,骨子里倒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有马王桥一直没有改变,始终是那么普通简单不张扬。

  马王桥,依旧还是一千年前的那座简单朴实的单拱青石桥。据说桥在明清时期曾因某次百年一遇的洪灾而受损,但人们很快就对其进行了修复,维持着简朴但坚固的模样。《靖州直隶州志》记载:马王桥长约三十余米,宽五米左右,单拱跨距十四米左右,距寻常水面八米高度,全桥用规格青方石砌筑。为防止桥面渍水和渍水渗透桥身,桥面用青石板铺成龟背形地面,两侧凿有宽约三十厘米,深十厘米的洗水槽。桥的两侧是用青石砌筑高约一米,宽三十厘米左右,顶端呈菱形的石壁栏。在桥的上游一侧两岸,沿拱脚筑有扇形石护坡,缓解洪水对桥身的冲刷。比照文字描述,可见马王桥一直没变,虽简单朴实,但整体质地坚固,有一种穿越历史风雨沉淀下来的古朴传统之美。

  听闻今人窃窃私语,说千年的马王桥已经修身成仙。二十年前,靖州城曾经遭遇百年难遇的洪灾,路毁树倒,城里一片汪洋泽国,洪水退去,马王桥安然无恙。最近几年汛期,端午水年年暴涨,与马王桥相连的土桥街几度漫进洪水,马王桥的桥洞已经淹没在洪水里,洪水还在继续上涨,人们眼看桥就要被淹没,但马王桥仿佛在与洪水比道行,水涨桥高,硬是没让洪水没过桥身……

  蛰居靖州城里二十多年,常常有某些个与马王桥相遇的时光瞬间,不经意间触动着我柔软的内心深处。小桥流水带走了许多光阴的故事,却刻画了半生多愁善感的记忆。

  第一次走过马王桥的时候,恰是青春年少的农家女子初进城,和要好的女同事相约去家住土桥街的一个女子家里玩耍。马王桥给我的印象很普通,但住在土桥街的女子给我的印象是颇有城里人的优越感的。

  马王桥从宋元明清一路走来,熏染的是船码头、窨子屋、吊脚楼、水巷子里的悠长岁月。

  早春三月,微雨清寒,小雨淅沥,马王桥周身如黛,泛着幽幽的光,细雨撒落在马王桥下的异溪河水面,溅起朵朵浅浅的水涡,泛着粼粼的波圈。青瓦灰檐褐壁的伶仃吊脚楼和堤岸光秃秃的老柳树,附和着跨溪的石桥的烟青色,满是一种曾经沧海的怀旧风格。尤其,侧面望去,貌似单瘦纤弱的单拱桥洞在浅碧的水面倒映了一个诗情画意的圆月。都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谁曾想,自古难全之事竟在此桥意境中觅得。

  薄雾轻烟中,一袭红衣,明黄雨伞,行走在古旧的青石桥上,垂柳照水,桥洞光影明灭,青石板泛着幽幽的光,仿佛一帧做旧的风光画。走过马王桥,便是仿佛走进了那首熟悉的诗里:“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秋深的日子,马王桥畔的老柳树依旧披散着一身浓绿,在秋阳余辉里静默。“青山隐隐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水箫。”桥头粉墙黛瓦的土桥人家墙内两株高耸的银杏,满树金黄灿灿的叶子,温暖了岁月,照亮了尘封的心。

  雪花飞舞的日子里,天地万籁俱寂,山川银妆素裹,鸟雀虫兽都静卧在雪被之下温暖的巢窝里。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在白雪覆盖的世界里蛰伏,人们蜗居在温暖的吊脚楼里围炉茶话、闲度慵懒时光。马王桥搁浅在澄澈的时光里,平静地等候春意萌动的消息。

  记忆里的马王桥一直是烟青色的,艳丽的颜色与它原也不相宜,就像有的人天生不适宜穿着鲜艳的颜色,大红大绿上身总是俗不可耐;着一身黑白灰冷色系,反倒高贵端庄大气。

  许多人生亦如这烟青色的马王桥虽朴实无华、甚至卑微渺小,但是不亢不卑、坚韧顽强,让人刮目相看。

来源:靖州新闻网

作者:姜雪峰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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